第(1/3)页 呼雷怔怔地抬头望着天空。 那里,翠金色的轨迹正缓缓消散,巡猎的湛蓝也已远去。 云海重新弥合,好似刚才短暂而荒谬的神明交汇只是一场幻梦。 丰饶星神回应了他们的呼唤,降下了甘露——却被半路截胡。 狼生的大起大落来得太快,实在令人…… 呼雷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身躯。因为药师降临时那磅礴的生命力灌注,这具千疮百孔的躯体曾短暂地恢复了些许活力,伤口愈合,力量回升。 可此刻,这份完好正在迅速褪去。 皮肤下的血肉开始不受控制地蠕动、崩解,暗红色的血液从新旧伤口中汩汩涌出,其中掺杂的融金色丝线比之前更加醒目,几乎要将血液染成一种诡异的暗金。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毒”正在血管深处蔓延、崩解着他最后的生命力。 躯体崩溃在即。 呼雷深吸一口气,那吸气的动作扯动了胸腔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但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缓缓从半跪的姿态站起身。 每次动作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细微声响和血肉剥离的粘腻感,但他站得笔直,如同他曾在部族祭坛前剖开前任战首胸膛后接任战首之位的那个夜晚。 动作很慢,他看向持剑而来的彦卿。 少年骁卫周身仍有冰晶飘落,眸子紧紧盯着他,手中的长剑寒光凛冽。 “孽物,”彦卿开口,声音清朗中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你还有何话说?” 呼雷沉默了片刻。低声笑了起来。 笑声起初很轻,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的闷响,随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最后竟化为一阵沙哑而癫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山坳间回荡,带着七百年的积怨、一路逃亡的憋屈、以及此刻油尽灯枯的苍凉。 笑了好一阵,他才缓缓止住。 呼雷抬起头,猩红的狼眼扫过周围——那些残存的、正茫然无措的步离人狼卒,他们眼中仍残留着对长生天的狂热,以及甘露被夺后的呆滞与绝望。 最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彦卿身上。 “天命不佑,”呼雷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平静,“无话可说。” 从幽囚狱被救出的那一刻,他就隐隐察觉到了。 步离人……已经完了。 这些狼崽子……有勇,但无谋。 呼雷在心中无声地叹息。 七百年的时间,曾经猎尽寰宇、令仙舟联盟都忌惮三分的步离人,竟然没有决出一名新的战首。 没有新的领袖带领族群在星海中厮杀、狩猎、壮大。 反而分崩离析,各部互相攻伐,在无止境的内耗中消耗着往日的荣光与力量。 曾经的仙舟大敌,变成了宇宙中不入流、只能在夹缝中求生的可悲势力。 然后呢? 然后就被所谓的“天使”哄骗。 用虚无缥缈的承诺与神谕,将这群仅存的、尚有血性的狼崽子们聚集起来,策划了一场看似周密、实则漏洞百出的“救援”。 呼雷朝着身后看了看。 末度挣扎着从地上爬起,额头的伤口还在流血,却仍用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眼中写满了不甘与……某种近乎愚忠的狂热。 其余还能站立的狼卒,也不过五六人,个个带伤,眼神中既有对长生天的虔诚,也有对眼前绝境的恐惧。 新生的狼崽子们啊…… 他们很勇,敢深入幽囚狱,敢与仙舟精锐正面搏杀。 但也仅此而已了。 呼雷此前甚至能听到他们私下里的低语——“战首出来了,神使的计划就成功了”、“我们听神使的,神使会带我们复兴”…… 多可笑。 他,呼雷,曾经的步离战首,曾驰骋星海、狩尽众生的猎者,如今在族人眼中,竟已沦为一个象征符号,一个需要被“救出”以完成他人计划的工具。 七百年的时间,步离人竟然没有决出一名新的战首,反而在无穷的内耗与外部围剿中分崩离析, 从昔日令仙舟联盟都忌惮三分的猎者,沦落为只能在宇宙夹缝中苟延残喘、甚至被所谓“天使”轻易蛊惑、当作棋子利用的可悲势力。 这些新生的狼崽子们,口口声声是为救他而来,但话语间对“天使”和“神谕”的敬畏,早已失去了所有的血性。 即便回去,又能如何? 昔日狩猎众生的猎者,也不过是沦为他人手中一把钝了刃、锈了骨的旧刀罢了。 何其可悲。 与其如此…… 呼雷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那双正在微微颤抖的狼爪——指尖的利爪依旧锋利,却已经染上了属于自己的、掺杂金丝的血液。 然后,他重新抬起头,看向彦卿。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