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冥冥-《渊宇谲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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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疑云如潮水般汹涌袭来。难道这片宁静之下,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难道村民的淳朴热情,只是一层遮掩真相的面纱?

    他猛地抬头,再次望向欢舞的人群。火光映照着一张张笑脸,明亮、炽热、毫无阴霾。他们依旧唱着跳着,眼神清澈如泉,仿佛与世界毫无隔阂。

    姬炎不禁在心底苦笑自嘲:“我这是怎么了……他们待我以诚,以火以歌,我却因一块骨片心生猜忌?”他长吁一口气,努力压下翻涌的思绪,试图将注意力拉回当下的温暖之中。

    只是那枚骨片幽幽的光芒,却如一根隐刺,悄无声息地扎进了他的心口。

    夜幕如一幅巨大的深蓝色绸缎,轻柔地覆盖了整个朱家村。村落静卧于山野之间,仿佛被天地细心珍藏的明珠,安详而宁和。池中蛙鸣声声,起伏有致,如同大自然亲自谱写的夜曲;天边月华如纱,星子点点,与人间灯火温柔相映,恍惚间竟似梦境成真。

    姬炎躺在简陋却洁净的床榻上,闭目却未能即刻入眠。日间所见的一幕幕——村民淳厚的笑容、田野间摇曳的稻浪、远处如黛的青山——仍在他心头流转。这些寻常的温暖,对他这般常年漂泊之人来说,珍贵得几乎令人恍惚。他渐渐放松下来,意识如同浮云,缓缓飘向朦胧的睡梦深处。

    就在他将醒未醒、将梦未梦之际,一阵轻微却清晰的敲门声忽然响起。那声音并不急促,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霎时荡开了夜的寂静。

    姬炎骤然清醒,眼中睡意顷刻散去,转而浮现出一丝锐利如鹰的警惕。他常年行走于危机之中,早已养成了瞬间警觉的本能。“何人?”他开口问道,声线沉稳,却自带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门外传来一道微微发颤的嗓音:“小、小人朱刚鬣……求见姬少侠,可否请您开门一叙?”那声音里藏着难以掩饰的惊慌,甚至还有几分绝望,仿佛夜雾中裹挟着未诉之言,欲言又止。

    姬炎心念电转:“朱刚鬣此时来访,必有蹊跷。”他未多犹豫,当即起身,整束衣袍,步履沉稳地走向门边。指节轻抵木门,略一沉吟,终于“吱呀”一声,将门缓缓开启。

    姬炎眉头微蹙,心中疑云翻涌,却仍是侧身将朱刚鬣让进了屋。两人一番言谈之后,姬炎的眉头锁得更紧,如同被无形山峦压住,再难舒展。对方颤抖的话语中透出的村中秘闻,像暗处滋生的藤蔓,一寸寸缠上他的心——那些事,光听着就叫人脊背生寒。

    可他自幼历经风波,早已不是轻信人言的年纪。姬炎暗自思忖:“此事关涉甚大,岂能单凭一语断定真假?”于是他按下心头万千疑虑,表面应允了朱刚鬣的恳求,心中却已拿定主意:必得亲自查证,方可决断。

    天色将明未明之际,东方初现一线苍白,姬炎已如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掠向村后祭坛。一路风响在耳,却盖不住他心中的波涛。朱刚鬣的话语反复回荡,一字一句,都似铁钉敲入心神。

    直至抵达祭坛,眼前景象令他呼吸一滞——果然如朱刚鬣所言,这表面祥和的村落背后,竟藏着如此血腥可怖的勾当:活人献祭。一名少女浑身赤裸,长发散乱,被牢牢捆在刻满诡谲符文的石柱上。她拼命挣扎,却如落网之雀,无助至极。那群戴着青铜面具的村民围立四周,神情漠然,仿佛眼前不是人命,而是寻常祭品。

    而那少女,正是朱刚鬣口中他的女儿。她眼中写满惊惧与绝望,仿佛已看见地狱之门洞开。更骇人的是,祭坛之上,朱刚鬣早已身首分离。他的头颅与躯干被分别摆放,鲜血汩汩流淌,浸透了黄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

    姬炎凝视着眼前的一切,心中仿佛掀起滔天巨浪,激荡难平。他原本只将朱刚鬣的话当作危言耸听,甚至是一厢情愿的臆测,可眼前这血腥而残酷的一幕,却如一记沉重的铁锤,狠狠砸碎了他最后的怀疑。现实的狰狞撕开了一切伪装,令他呼吸发窒,心如刀绞。

    一股灼热的怒意自心底窜起,瞬间燃遍全身。他目光骤凛,指节攥得发白,暗自发誓:“我既已承诺朱刚鬣,就绝无退缩之理。今日,哪怕血溅五步,我也定要救下这朱刚鬣之女,终结这罪恶的祭祀!”

    心念电转间,姬炎眼中寒光乍现,周身灵力暗涌,整个人如一张拉满的强弓,即将脱弦而出,直扑祭坛——可就在这一刹那,人群之中,一道身影如鬼魅般悄然步出。

    朱重八!

    他头戴一具造型诡谲的青铜面具,那面具上古拙的纹路扭曲盘绕,似咒语凝结,透出森然寒气,只从缝隙中漏出两道冰冷彻骨的目光。他手中所持青铜法杖幽光隐现,在昏昧的光线下如有冤魂缠绕、哀嚎低语,令人不寒而栗。

    朱重八并未走向祭坛,而是脚步一顿,微微侧首,阴鸷的视线扫向几名身上刺满狰狞图腾、气息邪异的村民。他声音嘶哑低沉,仿佛自深渊最深处幽幽传来:“你们去,把人带来。”

    姬炎闻言,心中猛地一震,恍若一块巨石骤然砸入静湖,掀起滔天巨浪。他原本蓄势待发的真气顷刻溃散,动作戛然而止。眉头紧锁,目光如电,警惕与疑惑在眼底交织。“朱刚鬣此前分明信誓旦旦,说不必顾及他的性命,只需救下他女儿,……哼,果然还是没有把话全说!”他心念电转,暗觉此事远非表面那般简单,背后定有不可告人的隐秘。

    他的视线如刀锋般扫过朱重八与那几个举止诡异的村民,试图从他们的神色举止间捕捉蛛丝马迹,却只觉一股寒意自脊背悄然爬升。

    未过多久,那几名周身缭绕着阴冷气息之人,如幽影般自暗处押来一人——竟是个遍体鳞伤、气息奄奄的僧人。那人步履蹒跚,鲜血几乎浸透残破的僧衣,每一步都似踩在刀尖之上,仿佛下一刻就要跌入无边黑暗。

    待姬炎看清那人面容的刹那,如遭雷击,几乎脱口惊呼:“藏土?!怎会是他!”他瞳孔骤缩,震惊如潮水般席卷全身。眼前这命悬一线之人,竟是昔日那个盛气凌人、眉目清朗、气度从容的藏土!

    不待他细思,那几个阴冷之人已粗暴地扯去藏土残破的衣衫,露出底下纵横交错、血肉翻卷的伤痕。鲜血仍不断从伤口中渗出,触目惊心。他们毫不手软,以粗糙的绳索将他与那名少女牢牢缚于同一根石柱之上。藏土无力挣扎,唯有微微颤抖的嘴唇透出仅存的一丝生机,与少女苍白的脸庞并立,在惨淡光线下犹如一幅凄绝的祭品图景。

    随后,朱重八开始绕着祭坛缓步而行。他的脚步沉稳而奇异,每一步都似暗合某种古老的韵律,在寂静中荡开无形的涟漪。他口中吟诵起艰深晦涩的咒文,那声音低沉而穿透,宛如自深渊中升起的魔音,一字一句敲打在每个人的耳膜与心头,仿佛有看不见的触须随咒语蔓延,缠绕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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